2016年2月26日 星期五

謝文壇自傳 3 大哥謝文垣

我的大哥謝文
                我們家弟兄們的排行,是從大伯父的子女往下排。哥哥排在第五,所以我叫他五哥。他的名字是謝文垣,民國元年二月初一出生在台灣豐原田心仔的老家。他出生時爺爺奶奶都還健在。他出生的第二年媽媽又生了姐姐謝青娥。姐姐還未出生時奶奶就說了生男孩找奶母餵奶,如果是女孩,一生下來就要送給人做養女,把奶留給哥哥吃,因為他身體很弱。那個時代老人家說的話,晚一輩的是要絕對服從。母親雖然捨不得,也只好忍痛把姐姐送給人,不敢違背。所以姐姐一直等到訂婚後,才和姐夫到奉天來和我們同住。我們家是住在商阜地有一層是半地下的三層樓房。父親從台北的台灣醫學校畢業後,祖父就讓他先到日本東京傳染病研究所深造,然後到東北去。那時母親和哥哥都住在台灣,大約民國六七年問母親才帶哥哥到東北團聚。哥哥已經六七歲,從小離開父親所以和父親比較生疏。他比我大七歲,我三四歲時他已經十來歲上小學了。那時很注意書法,往來的公事文件書信都是用毛筆寫的,。父親因為自己的字欠工整,所以督促哥哥練習寫字,每天要寫大楷和小楷,為了鼓勵他寫字,每寫一張字給他錢作為零用錢。每張字都有一定的價錢,一張大字多少錢,一張小楷多少錢,想要得到零用錢,就要寫字。寫的字要經文書先生批改,才能向母親拿錢,文書先生等於現在的秘書。因為有這一番功夫,所以他的字很不錯,我們家過年時門邊的紅對聯,祖先牌位兩邊的對聯,橫眉,以及雞舍豬圈的橫眉,都是他一手包辦。因為父親很忙他很少見面,相處的時間很少,父親不笑時的面孔很嚴肅,所以他很怕父親。又加上我年紀小不懂事,時常向父親告狀,害得哥哥就要被教訓一頓。

                他中學校是讀奉天南滿鐵路附屬南滿中學堂,學生全是中國人,全部住在學校,學校是設在奉天的南滿鐵路附屬地。那時日本人和俄國人,在東北都有經營鐵路的權利,而且在鐵路車站的附近有或大或小的土地,由鐵路局經營管理,如同外國的租界地都有治外法權。所以學校,警察都有,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日本的關東軍就是住紮在附屬地內。從大連經哈爾濱,滿州里,到俄國的西伯利亞的鐵路是俄國建造的。這一條鐵路都和俄國國內一樣屬於寬軌的鐵路。在日俄戰後,俄國把哈爾濱到大連的一段讓給日本,還有從中國租來的旅順大連及遼東半島,九十九年租借權,也讓給日本,兩國在別國的土地上打仗,戰敗了,但不給進行戰爭的土地所有國賠償,反而擅自將在他國的權利和土地讓給戰勝的一方,真是史無前例的怪現象,對中國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恥辱。日本接管後,成立南滿鐵路株式會社,更名為南滿鐵路,鐵軌的軌距改為標準軌距和中國國內鐵路的軌距相同。也就是他所有的火車,都可以在中國的鐵路路線上運行無阻。此後日本在大連建設工廠製造鐵路機車車輛,造船,開闢大連港,大量開發撫順露天煤礦,本溪湖煤礦,鞍山鐵礦。在鞍山建設從煉焦爐,熔礦爐,到煉鋼,軋鋼板,軋鋼條,軋型鋼的一貫作業的鋼鐵廠。就好像在自己的土地上似的,任意建設開發根本不把中國這個國家放在眼裡。所以日本侵佔東北的野心早就顯露無遺,世人皆知。哥哥所讀的南滿中學堂,在當時是很好的學校,雖然學生全是中國人,全部實行的是日本式的教育,老師是日本人,授課用日語,學生全部住宿。管理很嚴格,体育課除去各種球類外,還有游泳,軍訓,柔道,日本劍道,和日人學校的課程完全相同。只有日語的程度低,因為中國學生初入學時都不會日語,要從日文字母學起的緣故。他得中耳炎就是初上游泳課時,站在游泳池邊不敢跳進水裡,被教官一把推到池中,耳朵進了水,又沒有立刻處理,因此發炎。又因是住校,那時還沒有像現在有好的消炎藥,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使他一生中聽力不良,影響他在社會上的發展至巨。否則以他就讀上海私立大夏大學土木工程系及日本京都帝國大學應用化學系所受的教育學識,以及他的聰明才智,有更大的前途發展,是可預期無疑的。哥哥從南滿中學堂畢業後到山海關讀私立田氏中學的高中部。因為父親任北寧鐵路,山海關鐵路醫院院長,全家都住在山海關。那時祖父母都已仙逝,台灣家業已因大伯父開糖廠失敗,全部賠光,六叔秋汀沒有人照顧和教導。父親去信叫他來東北和我們住。在山海關城內一位老師家補習漢文,並學習國語。早晨母親給我們三人,每人一份吃早點的錢,一同出門去上學。後來哥哥到南京文達大哥家住,繼續讀高中,畢業後考進上海大夏大學的土木工程系,就在上海讀書。我們也重回到奉天(瀋陽)。六叔也把六嬸接來東北,後一同到西安去居住,在那裡做事。

                哥哥一生中和父母親同住的時間很少,大部份時間,都是獨自一個人在外生活。在上海讀書的時候,父親多年的好友于伯伯是鴨綠江採水公司的理事,以前出任過保定軍官學校的教官。也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畢葉生。他的長女公子于紱小姐,與哥哥成親,成為我的嫂嫂。她是奉天高等女子師範學校畢業,非常精明能幹,未出嫁前幫助于伯母,管理家中裡裡外外一切事情。定婚時哥哥正在上海讀書,回東北不方便,所以沒有回來。嫂嫂是由母親和我陪同一塊兒先經青島,在那裡到海濱公園,古砲台以及勞山等地遊覽,然後到土海。我們回到東北後,他們在上海參加上海市第一屆集團結婚典禮,由上海市長吳鐵城證婚,我看過他們的結婚記念照,一百對新郎新娘,很長一卷,真是壯觀隆重。哥哥從大夏大學畢業後回到瀋陽,那時已是偽滿州國時代,父親不願意哥哥在那裡,就想辦法讓他到日本京都帝國大學讀應用化學科。因為全家的一切花費,只依靠父親的薪俸及出差費過日子。日本的生活費很貴,又加上我已到旅順工科大學去讀書,已經沒有能力再多負擔嫂嫂同住日本的生活費用。母親說:如果鐵嶺于家能負擔嫂嫂在日本的生活費,不會反對嫂嫂去日本。但嫂嫂沒有去日本。嫂嫂生麗榕和大墉時,哥哥都在日本讀書,沒有在家。嫂嫂兩次都是在醫院生產,住院期間媽媽都按照台灣老法做麻油雞,拿到醫院給嫂嫂吃。最有趣要算是生麗榕的時候,嫂嫂和小麗榕出院一回到家裡,父親立即說不可用嘴去親麗榕的臉,如果有人摸一摸親一親,立刻命照顧麗榕的小女孩,拿酒精棉花擦,恐怕感染病菌。記得生大墉時我們搬到成平里附近的一所單門獨院的小洋式平房居住,每個房間都很大。哥哥從京大畢業後,曾在北平住一段時間。這時已經光復,他的老三大崑(現改名燕興)患腦膜炎,幸有在北京協和醫院的黃震泰醫師給他注射當時最新發明的盤尼西林救了他。那時的盤尼西林必須儲藏在電冰箱裡,普通醫院都沒有這種新藥。黃醫師是父親在山海關北寧鐵路醫院時候的同事。一九九五年七月我曾到西雅圖他的女兒黃廙家去探望,他那時已經九十四歲身体還很健康。

                  大哥於民國三十六年回到台灣,由林克宏兄介紹到羅東紙廠工作。林先生是姐夫的弟弟,是我在旅順工科大學的同學。民國三十七年我們全家四口到台灣時就是暫時先住在哥哥的宿舍裡,我一個人到台北找工作,找到工作又找房子。在那裡打攪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家搬到台北雙連車站附近住。。後來哥哥離開羅東到台灣中部的大肚紙廠工作。退休後離開工廠。因為他有土木建築師執照,雖然老了無法承攬工程到工地工作,但是可以在想要承包工程而沒有執照的公司裡當工程師。每月領薪而不必每天上班。所以他退休後的晚年自己可以有收入作為夫妻兩人的零用,而不需向兒女們拿錢花,方便的多了。他有長女麗榕是台灣國立師範大學國文系畢業,有一男一女。長男大墉從中原理工學院的土木工程系畢業後,在省政府工作兩年後又到聯合國在泰國設立的亞洲理工學院修得碩士學位,育有一男一女。次男瀋鴻,台灣國立師範大學畢業,曾任督學,中學校長等職,育有一男一女。三男大崑(後來改名燕興),台灣國立台灣大學畢業。曾於台灣中部地區的中學執教。他的這些兒女,女婿,媳婦,孫兒女們都很孝順,雖然他有時會亂發脾氣,但是大家對這一位老人,都很能容忍,孝敬,使得他能過一個安詳愉快的晚年很值得欣慰。他於中華民國八十二年西元一九九三年仙逝,享年八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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