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5日 星期六

謝文壇自傳 2 父親的一生

父親的一生

    父親生於民國前二十一年(光緒十七年辛卯年)六月十日酉時。名秋濤,字澤聲,號懷安。西曆1977民國六十六年(丁巳七月二十五子時) 98日逝世,享壽八十七歲。出生在台灣台中田心仔村。幼年時祖父回廣東沒有帶去,寄在族人家裡,很受到祖父的義子(我們叫他阿魁伯)照顧。父親曾經招待他到東北去遊玩。那時他和我說父親兩三歲時在地上爬,口渴喝燒暝紙盆裡的水也沒人管的往事。人情冷暖自古至今都是相同的。及至祖父被大姑丈從廣東接回來,就跟從祖父讀書。因為聰慧叉肯用功,漸獲得祖父的喜愛,及長考入台北醫學校,即台灣醫學院的前身,光復後又成為台灣大學的醫學院。曾為台大醫學院長的杜聰明博士,就是比父親晚一班的同學。父親讀醫學校時,曾經因為精神衰弱休學一年。祖父命他到大坑去休養,買一支氣槍給他打鳥,可見祖父對父親的喜愛。父親的上面有三個哥哥。大伯父春池,二伯父秋涫,和三伯父春庭

    三伯父從小就很聰明,讀書祖父只要教一遍就會,祖父非常寵愛  跟祖父睡在一起。六歲那年因睡時踢被讓雅片煙燈把被燒著被火燒成重傷不治身亡,臨死前還起來向父母下拜。為了不使第三房無後代,我們這一代都過繼給三房,所以我們都稱自己的父親為阿伯或阿叔。據說當他的大姐,我們的大姑出嫁時他壓轎。大姑丈要把他從轎中抱出來,他不肯出來,己須等大姑丈穿了長袍馬褂的禮服,到轎前一揖,他方才自己下轎。小小的年紀就懂得禮節。不尊禮節不依從。怎能不叫祖父寵愛和傷心。
    父親也是因為聰明和努力讀書,才得到祖父的喜愛。當他從醫學校畢業後,肯花錢讓他到日本去,進入傳染病研究所。我相信是認為父親他能成器。還有是希望能夠從日本到東北回到祖國的懷抱。所以臨離開台灣要到日本的時侯,祖父錄下他的詩和詩集一並交給父親,其意義之深遠,是可以體會得到的。父親曾經對我說過,如果要知道祖父詳細的事蹟,要找到南洋邱菽園(這是台語發音寫的字很可能是音同字不同)才能知道祖父的一生。但是那麼多年了我想很難尋得到的。父親沒有讓祖父失望。他在民國三年就向民政部辦妥恢復中華民國國籍並且發給一張執照。
   
 父親到東北的確實日期我不知道。我聽他說過剛到東北不會說國語,曾在奉天警察學校擔任過教官,教日語,一方面教書一方面學習說國語。當時的社會非常看重國學(四書五經等所謂經史子集左傳春秋各家文集等)他早晨三點多就起床讀書。這是因為有一位好心的同事告訴他,你是學醫的讀的國學太少,古人說:不學無術(霍光傳中評霍光的話) 。好在有小時祖父教的國學根基,用起功來並不困難。不明白的地方,有一些老先生可以請教。另一方面練字,因為那時也很注重字的好壞。學校裡的學生年齡都比他大,所以留起鬍鬚可以看起來老一點。因為學西醫的並不多,正式學校出身的就更少,在東北學醫的更少。所以不久就被介紹到孫督軍府作事。

    我們家一向都是很單純的家庭。剛進入社會,不知道社會上的黑暗及詭詐。他和我說有一次在督軍府中大廳裡很多人坐在一起閒聊,有一位先生拿一把茶壺近前來給他斟茶。他沒有想到都是同事,應該把茶壺接過來才對。他只是站起來手拿茶杯去接。誰知那位先生,竟然把熱茶水倒在他的手上,手雖然被燙的很痛,但是也不敢鬆手怕打破茶杯,怕大家就都會知道而成為笑談。連忙說謝謝,一面把茶杯放到茶几上。這是父親教導我,遇到事情反應要快,要沉著更不能魯莽,要忍耐。有一次也是發生在督軍府的事。士兵們大概是要求甚麼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就一大群聚集在督軍府前喧嘩,那時一般民間尚沒有抗議這個名詞,稱之為兵變。大家認為事態嚴重,沒有人敢出面勸告調停。父親挺身而出,上臺向他們大家講話勸導,使大家散去,一場風波被化解未發生流血慘事在佛教來說是很大的功德。事後回到大廳大家都對他說:[小謝你的膽子真是不小,要是有人衝動開槍你的小命就沒有啦!]以我的猜想因為父親是位醫生,雖然相貌有威嚴,但是沒有架子。平常對人和靄可親,平易近人,平常大家對他的印像還不錯的關係吧。


在民國初年軍閥割據時代,是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時代。所以父親的工作也是隨時更換,家也就沒有固定的住址。就我從母親的口中知道,我們到過吉林,哈爾濱,齊齊哈爾,滿州里,奉天,天津,北京,南京,等地。父親,極重視兄弟之間的手足之情,不允許母親談論伯父們的事。但是母親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沒有人可以談,只有對那時年紀尚在幼年的我談論。所以我聽到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她說有一年父親到哈爾濱去,弟兄們見了面很親熱,準備豐盛的飯菜及晚上睡的床鋪,又怕晚上冷,特意拿一條新的俄國毛毯放在床上要給父親蓋。談話之間說起這次來哈爾濱,是因為上面有異動,已沒有工作,是來見萬督辦(萬福麟)看一看有沒有甚麼差事。下午出去找朋友,晚上回來到房間一看,上午所有特別預備的東西及俄國毛毯都不見了。晚間的菜飯也不一樣了,不禁感嘆人情冷暖是這樣的現實。但父親心胸豁達,只是當做笑談和母親談過而已。父親承襲祖父的傳統精神,很注意子女的教育和健康,尤其是身教。雖然朋友曾經認為父親家裡清寒,要叫他去作一任稅捐局長,可以使家裡寬裕一些。但是他婉辭他們的好意,不肯去。因為他說若一下子家中就富裕了,會讓子女們以為賺錢很容易。而且一旦家中富裕會養成驕奢的不良習慣,害了他們一輩子。必須從小就要養成勤儉習慣,要知道稼穡的艱難,一物得來不易要愛惜。從小就教導我們,飯粒不可掉在飯桌上,碗內不可剩有飯粒。吃多少拿多少,不可丟掉蹧塌。

哥哥(謝文垣)來到東北,父親就督促他練習寫字,所以他的字寫的比我好。我讀小學時隨父親到各地去,學校也就轉來轉去。來到山海關,進入鐵路局附屬扶輪小學的高二,馬上就要升中學。父親在山海關鐵路醫院做院長,應酬較少。所以每天早晨起來陪我讀書寫字,母親給我們煮早餐,早飯吃完就去上學。這樣才使我能夠考上山海關私立田氏中學,那是一所好的學校那時我身體健康比小時候好,但是仍然很虛弱,母親時常炖中國的補藥給我吃。星期天就帶全家到海邊去玩,洗海水浴,騎小毛驢。有時到秦皇島,北戴河去玩。有時到附近的古跡去遊覽,如孟姜女廟,萬里長城的三道關,所謂三道關是在很陡的兩山間,一條山谷小路中築有一個萬里長城的城門,城牆隨著山勢向兩邊的山頂築上去,城門的前後靠著山各有兩塊高大石頭,中間的間格都很窄,就形成前後三道關口,所以叫(三道關),這些地方都去遊覽過。也參觀過秦皇島的玻璃工場等地。哥哥也在山海關那裡讀高中。在當時日本已經侵略了東北,在山海關也駐有日本軍隊,由一校官階級的軍官帶領。我方是何柱國旅長鎮守山海關。因為父親懂日話,何旅長和日本人辦交涉或宴會時,經常請父親去做翻譯或陪客。從父親的口中知道,何先生是一位精明能幹,溫文儒雅的將領,有果斷,愛國心極強的人。後來在山海關的抗日戰爭以及一切的抗日戰爭,都有輝煌英勇的戰釆。
父親在山海關的時候,丘念台叔叔曾到山海關來看父親,念台叔和我們弟兄在山海關城牆上的紅衣大砲前攝影留念,可惜和其它有記念性的照片一同受潮壞掉。

父親的一生可以說是,好學不倦。在奉天省民生廳技正時期,看到醫學雜誌上記載有關胎盤的研究,想起中國醫藥書籍上記載的紫河車,就開始研究提取荷爾蒙的方法,製造成功,就是後來的胚胎蒙(胎盤素) 。恰巧那時六嬸,身體不好,他們住在奉天的馬路灣,父親叫她來,給她注射,在廳裡製造的胎盤素,因而恢復了健康,叉生青雯下面幾個弟妹。後來又看到英國人發現綠霉素的記載(即盤尼西林) 而聯想到中國民間療法,有使用死人的骷髏中的清水,治療無名腫毒很有效。因此就以紅麴為題,到南滿醫科大學藥學部研究室,進行紅麴的研究,後也曾提出幾份研究報告。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結果,因為東北光復後沒有機會再繼續研究,終於未能達成他的願望,後來外國有人研究成功名叫紅黴素。實為很遺憾的事。回到台灣住在保長坑的時候,由台灣醫師公會每月寄來的月刊,他都仔細的讀,所以對於醫學的新動向,以及新藥的一切,他都清楚,和林肇基姐夫談到醫藥方面的發展,他都知道,那時他已經是七八十歲了,還是好學不倦。

父親年輕的時候曾經得過神經衰弱,時常失眠,在北京的時候,大帥府(張作霖)時常請高僧來講經,因此對於佛學頗有心得。但是他不迷信,他反對燒冥紙做法事,他說那是和尚道士騙錢的方法。但是每逢年節祭祀祖先,都是很誠敬隆重毫不馬虎,對於先人的懷念,尊敬,感謝,是儒家的傳統精神,也是我們謝家的傳統精神。父親常看的是易經和金剛經,經過研讀佛學以後,躺在床上用不了幾分鐘就已經睡熟了。父親有一顆慈悲的心,當偽滿在奉天省發生霍亂傳染病,有關防疫的一切計劃預算都是父親掌管,聘請醫師,採購醫藥器材等,都親自策劃監督,使每一分錢都不浪費,以期早日抑止疫病的蔓延,減少死亡。又有一次是長春(偽滿改名新京)發生鼠疫,是蔓延很快的傳染病。因為父親學校畢業後曾到日本東京傳染病研究所工作過一段時期,防疫可以說是他的專長,所以請他去協助。在他的協助下,很快就抑止了鼠疫的蔓延,並且消滅,又一次救助許多人脫離死亡的威脅。如果以佛教的說法是積下很大的陰德。父親多次遇到危險都是逢兇化吉或是有驚無險。在奉天父親曾對我說過他有一次朋友請客,坐人力車要去飯館吃飯,前面一輛汽車開過來,馬路很窄,人力車閃躲不及車夫跳到路邊去,父親坐在車裡無法躲避,被汽車撞的從車中爬起來然後摔在馬路上,馬路來往的行人都圍過來看。父親從地上爬起來看看全身都沒有受傷,圍著的人都說這個人福大命大,都說看到一個白的東西從車上爬起來落在地上,可是他穿的並不是淺色的衣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在台灣有一次到台中潭子舅舅家做客,下午要坐長途汽車,回到台中姐姐家。 要走的時候舅舅一再挽留說來一次不容易,多留一會大家談談,坐下班車回去,這樣一來讓父親躲過一次大難。因為他想要搭的那班車,在開往台中的途中發生大車禍,死傷很多人。

在奉軍占領北京不久,就被趕出來,往北方撤退,大家倉惶出走,走的又飢又渴,跑到一座破廟,正好碰到一個叫花子,烤一隻偷來的雞。幾個人就搶來分著吃。是饑寒交迫,甚麼苦頭都吃過。在東北隨著軍隊各處行軍,必須學會騎馬。父親剛學會不久還不太會騎。有的馬很聰明,而且很壞,牠會欺侮你,有一次馬特意從一枝低的樹枝下面過去,他只好兩手扳住樹枝吊在那裡,再被人救下來。父親一生中遇到多少困苦艱難,但是他在我的記憶中,從未聽到他唉聲嘆氣,或是有怨天尤人的話語。因為他為人忠厚,老誠,朋友和長官之間對他都很器重。所以每次失業回到長春的家,住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信或是來人,告訴他已經替他謀妥差事,叫他立刻去到任。就像就任山海關鐵路醫院院長,本來發表的是奉天皇姑屯鐵路醫院院長,沒有聯絡到才改派到山海關醫院。在日本投降前父親被派到盛京醫院當院長,那是盛京醫學院的附屬醫院,同在萬泉公園(俗稱小河沿)。附近那裡還有省立第二高等工業學校,私立坤光女子中學等學校。光復後因為盛京醫學院及附屬醫院都是教會設立的,由教會派人接收。父親退職後就在家中,整理祖父交給他詩抄 [科山生壙詩集] 民國十三年 乙丑 春月 父親的好友王樹翰(字維宙)先生閱讀後的題詩,自己作跋,並請王樹常(字廷五)先生作序。在經濟很艱苦的情況下,拿到印刷廠去印刷裝訂成冊。題名[小東山詩存],分贈友好。回到台灣,也曾贈給圖書館以及有關文獻的單位。[小東山詩存]內包括謝頌臣先生肖像,丙戌初夏廷五王樹常先生的序文,維宙王樹翰先生的序文題詩,澤生謝秋濤的跋,小東山詩存,唱和詩詞,科山生壙詩集,戊申四月南武山人仙根邱逢甲先生序於五羊城之越華書院的科山生壙詩集序文,。科山生壙圖及圖說,台中林癡仙題念奴嬌。以及其他唱合詩文。(小東山詩存另附)

父親母親和林大娘回到台灣時,我在台北市雙連車站附近歸綏街租到一處日產的房子,就一同住在那裡。那時我是在台灣省工礦公司第二鋼鐵廠工作。收入有限。父親就去找人介紹,給機關福利社批送青菜食品,賺些利潤添補家用,非常辛苦。後來我轉到基隆打撈部,又轉到岡山第一機械廠,這些單位都是屬於工礦公司。我離開工礦公司到台中私人的天源機械公司。天源公司因案關閉。我幾年來輾轉各地工作,這才回到台北在台灣電力公司修理廠工作,也才安定下來。這期間父親,母親及林大娘,都是住在雙連的家裡。後來一位謝家的族人謝文斗兄,說他在汐止的保長坑裡面的山上買一塊山地種植林木和果樹,父親很想過田園生活,就決定搬到山上去住。自從搬到山上,我們每個星期天,都全家到山上去看三位老人家,並帶一些魚肉果品去。那一年的冬季過年,我們全家一同到山上過年。過年我沒有什麼送給老人家,就把玉珊惟一的金項鍊送給母親。那一天下雨,所住的草寮屋頂四壁都是茅草蓋的,風雨從草的間隙中吹進來,使我心中非常難過。雖然勸老人家曰台北住,老人家不肯,姐夫姐姐大家都勸他不動。父親向來是一經決定的事,就很不容易它說服他改變主意。後來是姐夫勸他,在到保長坑的大路邊,比較靠近北基公路的地方,買下一塊較為平坦,適合種植果樹的山地,及一棟稍稍修裡就可居住的正房,(就是坐北朝南的房屋俗稱正房) ,一明兩暗外加一間大廚房的石造房屋。一部份錢是姐姐拿出來的。那時姐夫已經在台中市內中正路開醫院。姐姐每個月都會拿錢給父親用。父親起初是買果樹苗雇用工人修整土地並種植果樹,有蘋果,桃子,梨樹,檸檬,等各樣都有。又養一些雞,鴨,鵝,還有豬,每年都生有小豬,養大了出賣。母親在屋子前院的周圍種有含笑花樹,大利花,君子蘭,杜鵑花,桂花,紅仙丹花。住宅的地勢很高,院子的兩端都有小坡路通到下面的大路,大路是通到石崗仔再通宜蘭。所以路很寬可以行駛大卡車。在面向大路右邊的小坡路上有石頭鋪成臺階,使雨天由大路前往院子時不會滑倒。院子鋪滿水泥的地面,大廳門前兩側,留有兩個圓的泥土地,種植花樹。東廂是和正房同等高度的雞舍兩間,一間是用雞籠飼養生蛋的白色萊亨雞,另一間是飼養土雞及鵝鴨火雞等家禽。每天都放出來,讓牠們自由的到山上去尋找食物。雞舍的後面有一條從廚房出來通到前面的通道,廚房門的右邊有一口手壓式的井,井水很甜很好喝家裡就吃用都是那口井的水,。通道的另一邊是豬舍,隔是養老母豬,一隔是養小豬,還有一隔是養肥豬在山上住了一段時間,附近的鄰居,知道父親是位醫生就有人來找他診治,後來找他的病人多了,好多人是從遠處來的,來到山上的家中不方便。就在保長坑的街上租一間門市房間應診。起初是和一間中藥鋪合租,一人半間門面後來獨自租一間

                父親雖然是學的西醫,但是在東北的時候,在南滿大學研究漢藥,閱讀各種中醫的書籍,研究各種藥方的效果。尤其是對於肺結核特別有心得,所以他給病人拿的藥和開的中藥藥方,病人吃了都很有效。拿藥都是一個星期份,或是一個月份。因為有很多是從很遠的山地來的病人。而且因父親的慈悲心,拿藥要收費,開藥方不收費,就是收的藥費也很少。不像一般的診所,先收掛號費,拿藥再收藥費。姐夫也是開業的醫師,他和姐姐笑爸爸,收的藥費連本錢都不夠。父親每天帶著中午的飯盒,從山上的家中走到北基公路旁保長坑街上的診所,晚年就是這樣的渡過。這一段山路要走一個小時左右,除掉過年過節休息外,是風雨不誤準時來到街上的診所。山上的空氣清新,足夠的運動,也許是使他能夠長壽的原因。民國三十六年1967,丁未的農歷中秋節前,父親因為因為母親拜佛菩薩及土地公,在保長坑看見一尊土地公像很精緻又有玻璃罩。就買一尊帶回家。那知走到半路掉到地上,把玻璃罩給打碎了,過完節母親感覺不舒服,腿腳浮腫很厲害,和父親商量後,立刻送到台北的基督教安息日會台灣療養院,入院診治。診斷是糖尿病已經達到很嚴重的程度。當時台灣尚未有洗腎的設備及技術。經過大約十天,於101日,丁未年八月二十八日卯時仙逝,享壽七十八歲。那一夜是大嫂隨侍在側。入院期間六叔六嬸及表哥劉建廷夫婦,從台中潭子趕來,劉建止和四姐也從沙鹿趕來台北探視,小梅表姐,姐夫姐姐以及很多的親友得到消息,都前來探視。母親病中大都很清醒,有時大便不通,肚子很脹,我就用手指把糞糰挖出來,就會覺得輕鬆一點。她看見別的病人吃西瓜,她很想吃,但因為西瓜糖份多醫生說不可以吃,我們就沒有給她吃。現在回想起來,那麼大年紀又是能好的希望很小,又何必那樣使她失望呢。母親過世的時候,我是在台灣電力公司修理廠任職,辦理喪事時候,修理廠的同事們,大家都來幫忙,租靈堂,靈車,請讚禮的司儀,佈置靈堂靈桌供品,張掛輓聯,接待來弔喪的來賓。辦理喪事中裡裡外外,都由他們辦理得有條不紊,莊嚴隆重。使我由衷的感謝他們,在我哀傷悲痛時出於愛心的幫助。也感謝親朋友好,單位的各級主管,致送花圈聯盈和靈前弔祭。更有的遠道而來,使我永遠銘記心田,當時的情形攝有照片留為紀念。


母親仙逝後,父親仍舊住在山上,還是每天同林大娘到山下的診所來應診從未間斷。因為年紀太老了,大家都不放心,屢次勸他和兒女們同住在一塊好有人照顧。姐姐還在台中市附近買一塊葡萄園連住宅說,父親既然喜歡果園,現在可以搬到台中來住,但是父親仍然不答應。後來勸他先搬到保長坑住,免得天雨路滑不好走容易跌跤,這才搬到保長坑住。後來感覺身體不適,哥哥、麗榕、大墉和我,陪伴他到台北三軍總醫院,用超音波斷層掃描撿查心臟,他自己也能看得見,很高興說:現在的科學真進步。檢查結果是老年性心臟擴大。大家勸他到台北來住,那時我們家已經移民到巴西,剩我一個人住在台灣。哥嫂和大墉住在木柵的一所四層的公寓裡,哥哥他們住三樓,恰好二樓空著就租下來把父親搬過來住。公寓的前面就是一個小公園,那裡是新社區,車輛少空氣很清新很適合靜養。我每個星期日都去看他老人家,我知道他喜歡吃母親做的雞蛋面,我有時就學樣,用雞蛋代替水合麵做面條,做炒麵給他吃,他吃的好高興。有時到博愛路的清真館,買包妥沒有煮的牛肉餡餃子,帶到木柵煮給他吃,也是他喜歡吃的。1970中華民國五十九年庚戌六月十一日是父親八十歲壽誕,各地親戚來台北給父親拜壽,濟濟一堂非常熱鬧。六叔秋汀和六嬸、大哥文達全家、表姐徐梅、表哥劉建止、四姐謝久、姐夫林肇基和姐姐青娥、麗榕夫妻和兒子繁怡女兒繁璐、大墉夫婦和兒子柏雋女兒柏茹,大家都來了。他們之間有的很久沒有見面,大家很難得能夠歡聚一堂,莫不歡喜萬分。那天拍攝了一些照片做記念,都放在聖保羅我的像簿中。這次到巴西曾經翻看一遍,照片中的人,有很多人已經離開人世。算起來父親和母親離開我們也將近二三十年了,但是倆位老人家的形影和教訓,在我腦海的記憶中仍是那麼樣的清晰。

2012年2月22日 星期三

謝文壇自傳1 祖父謝頌臣先生


我的回憶   O1 JAN,1995   謝文壇

    今天早晨突然心中有一種感覺想到父親的一生經歷的事蹟知道的很少,對於祖父知道的就更少。如果把僅有記得的事記載下來,也許對於後代子孫,想要知道先人事跡的人有助益。

祖父謝頌臣先生

    祖父道隆字頌臣世籍廣束蕉嶺,遜清同光年間,光大父輩始客居台灣,以商致富。祖父為遜清秀才。甲午之役,以義憤從戎,誓守國土,未幾我師撓敗,朝議割台。刺血三上書,謂台民均願效死,請勿割,均報罷。台灣遂為敵有。旋走閩粵,密圖恢復,亦均失志。不得已遯歸林下,佯狂詩酒,以岐黃自諱,當時有醫王之譽。去宅東十里而遙,林壑幽美,建草堂曰小東山。觴詠其間,殆無虛日,又或飲讌高會,酒酣耳熱,爭為唱酬。當時不敢存稿,乃於一夕之間,錄舊作百餘首,長歌當哭,形諸詠嘆,故國之思久久弗忘,而又不欲泯沒於世,故於倉促之間舉以付遠遊之子也.[以上係錄自科山生壙詩集中之跋]
    
    丘逢甲先生和祖父是親表兄弟,青梅竹馬之交。曾共同組軍抗日,敗績離台返回廣東老家。後經台中頭家厝林大姑丈去廣東接回台灣,而遯歸林下。丘逢甲先生曾書一幅中堂相贈,其詞曰:四十年來好弟昆,一回相見一銷魂; 少時文酒東風夢,故國旌旗夕造照痕; 黃鵠幾時予我翼,青山它日訪公墩; 茫茫滄海雄心在,夜半聞雞舞狄琨。癸卯六月。另有一幅對聯是有一年春節到()念台叔家拜年時,拿給我看,並且送給我一張照片,留作記念。寫的是: 與婦謀酒,抱孫弄鬚。

    民國六十九年元月二十一日星期一台灣日報的第十二版。登載陳炎正先生寫的先賢英烈傳中的一篇文章,題為遁世高士謝頌臣,寫祖父的事蹟。參考資料是小東山詩存,吳子光先生的【一肚皮集】,丘倉海先生年譜。存有剪報。先父曾經說,在他要去日本時祖父對他講,如果要知道那一段抗日的往事,就要去找南洋的邱菽園先生(這是按照台灣話的發音譯的)